第三十四章 祸事

哎呀妈呀，这都什么时候了，小妮子的脑子里怎么想得是这些？

崔泷一句话浇熄了刘威心中的火焰。

想做武则天，再等两百年吧。

唉，刘威的心思一下乱了，长吁一口气，松开崔泷，转过身去不答话。

崔泷竟然像做错事的小女孩儿一样，抿着嘴，低眉顺目，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
正在尴尬之时，忽闻门外大乱，崔泷一下从神思中清醒过来，连擦了两下尚未流出的泪珠儿，拉开屋门走出去。

刘威也觉得奇怪，尾随出去。

下了楼及至缓步台，居高临下望向厅堂。

此时为时尚早，食客还没上门，原本摆放整齐的桌凳，此时却东倒西歪，蒲团散落得满地都是，只见十几个彪形大汉立于堂中，皆身着劲装，一个个膀大腰圆，这些人没戴帽子，头皮剃得精光，唯有脑后留一细小的发辫，为首一人还披着盔甲，一看便知鲜卑军士。

地下躺倒了几个伙计，显然是挨了打。

崔泷又恢复女强人之态，厉声问道：“发生了什么事？”

为首一人站出来道：“我乃平东将军帐下校尉，步六弧拔。”

脖撸箍儿？还拔？胡人的汉话说得含糊，刘威根本没听明白他叫什么名字。

崔泷不卑不亢道：“国有国法，军有军规，如此闹事，不怕军法从事吗？”

步六弧拔瓮声瓮气地说道：“某正是奉了平东将军将领，大军开拔南伐，城中商户每户纳米百斛，不从者，军法从事。”

崔泷道：“陛下早有明言！依法行事，我等已交过国税，似你这等与强盗何异？”

步六弧拔仰头大笑：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，若是不从，便抄了这家店。”

胡人也会引经据典？

崔泷气愤不已，斥责道：“我自去面君，必将你等恶行告知陛下！”

步六弧拔见她言语激烈，不禁一怔，抬头细看，此女肤质洁白，面容娇好，虽怒目直视，却颇有一番别样滋味，心里不禁挠起痒痒来，作势道：“此女违抗军令，来人！拿下！”

此令一下，几个兵士一拥而上，突然一个身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，兵士二话不说挥拳便打，却见那人抬起一脚，当胸踢飞一人，一番拳脚左右开弓，上来的几人皆被打倒在地。

“崔大！”崔泷惊慌的叫着。

崔大挡在中间，傲视着鲜卑兵士，步六弧拔见到，恼羞成怒，双手一挥大喊道：“上！”

更多的士兵涌了上来，眼见一场恶战不可避免，门外忽然有人高声大喊：“且住手！”

众人向门外一望，只见门口来了一群人，皆着县衙官服，为首一人身披紫袍，腰带也没有系，官帽也是歪的，显然是急切间跑来，晋阳为郡，郡下设下，此人正是晋阳县令。

晋阳令对着步六弧拔道：“将军且住手，此乃白公马之女。”

步六弧拔不以为意，怒道：“一个汉人，有什么了不起的？我等为陛下开疆扩土，有大功于国，莫还不及一汉女。”

晋阳令上气不接下气道：“将军啊，白马公乃陛下亲信，官居光禄大夫，冲撞起来总是有几分麻烦，望将军三思。”

步六弧拔望了一眼崔泷，强咽下一口气道：“且饶过你，明日午前百斛粟米送至罗城，过了时……哼哼……”

晋阳令松了一口气，好一番千恩万谢。

步六弧拔的目光又射向崔大，指着他道：“此人胆敢袭击官军，必须拿下！”

“不可！”崔泷大叫。

她的话却淹没在呼喊声中，十几名军士一拥而上，七手八脚将崔大打翻在地，拧着胳膊套上绳索，将崔大带走。

人刚走，崔泷便来到晋阳令面前怒道：“他们怎敢如此蛮横，当真无国法不成？”

晋阳令前面刚安抚完，后面又来了母老虎，连做嘘声道：“姑奶奶你小声点儿吧，他们都是平东将军手下，平东将军和皇家可沾着亲呢。”

崔泷却不理会，扬声道：“那我的人……”

晋阳令就差跪下了，哭丧着脸道：“主家没事已是万幸，哪还顾得上家奴？”

“会把他怎么样？”

晋阳令闭上眼睛摇摇头，叹气道：“无非是杀头泄愤。”

唉叹一声，晋阳令无奈地走了，城内富豪不少，似崔家这等有权有势的也很多，他跑断腿也得想办法护得周全，这晋阳令，难当啊……

崔泷气得一跺脚，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
刘威侃侃而谈还算机辩，遇到具体事却是说不出话来，愁苦着脸，不知如何是好。

就在几人束手无策之时，忽闻街上传来女子尖叫：“公子救我——”

崔泷惊觉，脸上顿时变了颜色，脱口道：“明姬！”

崔家人护着崔泷涌出醉酒居，行至街上，只见步六弧拔的人并没走远，他们拦住一辆轻车马驾，明姬从车上被拉下来，蓬头垢面，一边尖叫一边挣扎，如花儿一般的少女竟被一群莽汉摧残着。

街上行人见到这群凶神恶煞，早就跑得没影儿了。

“住手！住手！”崔泷像疯了一般扑向马车，崔家人死死拉住，将她护在中间，平日里的精明，此时竟一点用处也没有，崔泷急得大哭。

眼见着明姬被人拉走，竟自束手无策。

步六弧拔正自得意，仰头大笑，忽然间刀光一闪，他立时止住声音。

刀很快，快到血还来不及喷出来，步六弧拔脖子上一道刀痕愈来愈红，这血终还是喷洒出来，尸身重重摔倒在地上，溅起一团灰尘。

待手下兵士惊觉之时，血已经流出一大摊，浸润在泥土之中。

众兵士失了头领，纷纷拔出兵刃，却见来人身高七尺，面目白晰，五官俊朗，手持一柄长刀左挥右砍，刀势轻盈，下手却是极其狠辣，刀光闪过已是五六具尸首倒地，兵士再也不敢大意，一壮汉挥刀劈去，还不待刀落，便痛得“哇哇”大叫，持刀的手被削飞，血尚不及涌出，一道白光从脖子上闪过，却是一颗人头高高地飞上天空，划出一道抛物线落于兵士之中。

这些兵士只是出来欺负老百姓，并未着甲，携带的武器也皆是短刃，但见人头落地，一个个惊恐万状，恨不多生两条腿，撇下兵器撒丫子便跑。

刘威大喜，上前行礼道：“师父！”

慕容毅浑身血气，傲然立于当街，见到刘威连忙还刀入鞘，上前一步道：“可找到你了，有无祸事？”

刘威望着满街的尸首道：“还有比这更大的祸事吗？”

晋阳令颓然倒地，拍着大腿哭丧道：“完了，完了，大祸临头……我这是得罪谁了。”

“速回县衙，就当没来过。”仓促间崔泷急中生智，对晋阳令道，随即转头对慕容毅师徒道：“此地不易久留，快走！”

醉酒居是回不去了，崔三将他们引到自己的私宅藏起来。

街上已是大乱，罗城守军已入晋阳，全城搜捕缉拿凶手。

崔三命妻子在门口一边烧水一边把风，不一会儿一壶茶泡好了，他立在一旁小心伺候。

几人勉强喝了一口，崔泷微微皱皱眉头，把茶杯放到一边，崔三苦笑着说：“主人，家中无好茶，只能将就了。”

崔泷摇摇头：“方才急切，未救出崔大，这下麻烦了。”

刘威问道：“崔大会怎样？”

“崔大必死。”崔泷又叹着气道：“只怕还不仅如此……”

刘威不解，崔三道：“崔大乃崔家之人，便是晋阳城中也有好多熟识，一旦查出必祸及崔家。”

这才是，人在家中坐，祸从天上来。